「腦」人的天賦
今天的天色極佳，難得天空一片碧藍如洗，搶在樓上的住戶還未替他的盆栽們澆水之前，先一步走向陽台，然後帶著微笑掀開自己的頭蓋骨，讓略有霉味的記憶晒晒陽光。
算一算距離上次讓大腦晒日光浴的時間應該是半年前的事了，那時期只覺得諸事不順，人生陷入莫名的低潮，各方接踵而來的壞消息成了龐大的壓力，這壓力使得我每分每秒都有種窒息的錯覺。
渺小的我無法違逆命運的擺弄，唯一能自救的方法就是掀開自己的頭蓋骨，讓腦部零距離地接觸陽光及空氣，這方法不但能紓解腦壓，使得心情愉悅，還能增強記憶力。
當然，這方法並非人人可行。據我所知，目前我還沒聽過也沒碰過有和我一樣可以隨意掀開頭蓋骨的人，就算有，也肯定和我一樣都將這項天賦祕而不宣，畢竟這種天賦一旦被他人知曉，鐵定會替自己製造出更多麻煩事。
隱約中似乎聽見頭頂上方來了一陣雷響，一臉惺忪未醒的我先是打了個哈欠，再伸個懶腰，才發現自己趴在欄杆上睡了好一會了，現在的時間該是準備下起午後雷陣雨的時候了。
用手指探了探我的腦袋瓜子，才發現這一晒似乎晒過了頭，腦漿全都蒸發了，原本濕潤柔軟的大腦現在一摸卻是乾燥且粗糙的。
回頭趕緊衝進屋內裝了一碗自來水往腦門上澆了下去，大腦卻調皮地利用浮力兀自從腦袋瓜裡滑了出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黏在大概有兩個多月沒清理過的磁磚上頭。
腦部只剩空殼的我瞬間感到一陣暈眩，身體不自覺的左右搖擺著，我急著想把身子穩住，卻不小心誤踩到某樣東西而滑了一跤跌坐在地。
我用手揉搓著發疼的屁股好一會兒，等疼痛感稍微紓解時，才感覺到腳底板似乎沾黏上某種不名的黏稠物，這黏膩的不適感忽然讓我感到不安……。
我懷著忐忑的心翻開腳板一看，天阿！最不願被猜想到的結果竟被自己料中；我真的誤踩到自己的大腦了。
此刻的我猶如打碎父親最珍愛的花瓶般，心裡頭七上八下的趕緊將地上殘破的大腦胡亂地塞進自己的腦殼裡，然後連忙將頭蓋骨闔上。
我瑟縮在客廳角落處發抖著，頭昏腦脹的感覺愈發愈強烈，強烈到我回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還有種種發生過的一切。
我，是誰？住在哪裡？談過幾次戀愛？家人呢？我最愛甚麼最討厭甚麼呢？我從白天坐到日落，不斷地尋找一絲絲可能性的記憶，但，事與願違，我失憶了。
我默默地流下一滴又一滴的眼淚，我已經甚麼都記不得了，唯一記得的竟是如何將頭蓋骨掀開的方法。哭笑不得之際，我只能再次掀開頭蓋骨走到陽台，晒著月光，乘涼。
(見報於2011/11/12-自由時報)
(作者:李雨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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