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的幸福
每隔一個禮拜我就要回到某知名的腸胃科診所拿我的胃藥。那天，我在候診的大廳遇見一對老夫婦，而這對老夫婦還抱著約莫五、六個月大的小男嬰。
我和這對老夫婦坐在同一排的綠色塑膠椅上，同樣都在等候動作溫吞的藥劑師叫我們的號碼，在枯等的這段期間，我的目光一直離不開被抱在老翁胸前的小男嬰。
那小男嬰的模樣極為可愛；他的頭上帶著一頂針織毛線帽，一雙清澈的大眼搭配小巧的鼻頭和兩片薄薄的嘴唇，圓滾滾的雙頰還泛著蘋果色的紅暈，感覺就像出於名師之手的精緻藝術品。
我忍俊不住伸手逗弄小男嬰，只見那小娃兒也不怯生，一把就緊緊握住我的食指！剎那間他那小巧的五指已經扣住了我的心懸，我還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熱感由指間處傳進心坎，一股莫名的幸福感迅速在身體各處蔓延開來。
或許當時的我被突如其來的幸福嚇得表情有些滑稽吧！只見那小娃兒開心得張嘴大笑，露出一排還未長牙的粉色牙齦，一雙小手還興奮地在空中舞動，那天真可愛的模樣也激盪了我遁藏在內心許久的喜悅與感動。
「我究竟多久沒像小男嬰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了？」這問題突然在我心頭忽閃而過，可是當下我並沒有多加思索，因為我的心神全都集中在小男嬰身上。
這對老夫婦看到我和他們的小孫子玩得如此投緣，也一同加入逗弄小男嬰的行列。雖然我對他們而言只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是因為小男嬰的關係，我們這兩老一少一幼的四人組合在他人眼中簡直就像溫馨的一家人，那感覺真有說不出的巧妙。
但，他們只看見幸福的表象卻沒看見我內心的一股陰鬱及害怕。
我害怕小男嬰長大之後必須面臨這個社會的現實，那現實的嚴酷會讓小男嬰失去原有的燦爛笑容。
我也害怕小男嬰長大後必須認清人性的醜陋面，若看多了人性的貪婪與自私會讓小男嬰原本清澈的雙眸變得混濁。
我更害怕小男嬰長大之後會和我一樣飽受胃病之苦，每天都必須依靠數顆大小不一的藥丸來穩定每餐飯前及飯後的焦慮感。
於是我向上帝祈禱，希望祂能賜予小男嬰更多的恩福。
就算在若干年後小男嬰長大成人了，他肯定不會記得我這陌生人的樣貌，也不會記得他那兒時小小的手掌也曾那樣無私的帶給我幸福的力量。
不過他忘了也無所謂，因為我記錄下來了。
我用眼睛這雙快門將此刻的畫面捕捉了下來，然後在腦海裡沖洗完成，小心翼翼地存放在內心的相簿裡。
不僅如此，我還悄悄的在相片的背後寫下一段話，那句話為：「久違的笑容終於也能掛在我的臉上了，一切都要感謝只見過一次面的他。」
(見報於2011/03/20-自由時報)
(作者筆名:東野英二)(也是小編本人....)
(攝影:陳柳宏 . 嬰兒:小賴的女兒 . 抱女嬰者:小編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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